殿行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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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此番声势更是非同一般，威宁候亲来颁旨，紫蟒华服于三清殿外宣读圣谕，将金虚真人及正阳宫上下尽褒奖了一番。赏赐素缎道衣千件，拂尘百枚，铜鹤铜鹿三十对，青玉双璧二十对，珍珠九盒，贡瓷若干，另有宫器无数，极是丰厚。

  圣旨甚至提及了金虚真人门下弟子，殷长歌与沈曼青被赞为英杰，分赐了一对羊脂玉佩。天家厚赏，即使道门中人也觉荣耀非常。众多正阳宫弟子见殷沈二人既得掌教看重，又承天子垂目，羡赞不已，更生敬慕。

  金虚真人领了圣旨，接过封赏，将威宁候迎入内殿礼叙，门外逐一唱响各位皇亲贵戚布施的名录。沈曼青安排师弟师妹有条不紊的应承，逐一收点物品，直至hu&aanetg昏才算忙碌完毕。

  退下来她略略松了一口气，近期筹备封典的事宜压在肩上，千头万绪繁琐不堪。回房休憩片刻，她取出御赐的玉佩细看，玉质温润无暇，雕琢巧妙，仙鹿口衔灵芝献寿图栩栩如生，确实是一件上品。

  把玩了一会，她想起殷长歌与左卿辞，心头一动，出房寻去却扑了个空。问讯道僮亦是一无所得，只道殷长歌典仪之后便与公子相偕而去，说不清是往天都峰哪一处赏景。

  这两人连日游玩快活万分，沈曼青不由得生出几分羡意，索性出殿寻觅，一路问过去，始终不见两人身影，不知不觉间一泓碧水闯入了眼帘。

  hu&aanetg昏的夕光投在池面，倒映出万里绯云，两只白鹤在池畔觅食，偶然扇动雪色羽翅，极其安静又极其逸雅，长长的细足半隐水中，仿佛栖在云水之间的一弯明镜里。

  空无一人的美景酿生出一种错觉，沈曼青禁不住恍惚了一下。仿佛有个身影凌空舞剑，剑芒激散潇洒无伦，矫如游龙，凌厉而不可当。转瞬幻影又消失了，眼前依然是鹤栖静水，山抹绯云。

  这是沈曼青曾经熟悉的地方，近年已经极少来此，她怔怔的看着半颓的院落，忽然现院内行出一个人。那人略偏头，仿佛在打量院内的陈设，hu&aanetg昏的余光勾勒出属于男人的身形轮廓。

  沈曼青呼吸顿住了，额间乍出了一层汗，手按在腰际的剑上，忽而又火烫般松开。神思变得不受控制，她不由自主的走近，男人仿佛觉察，回过头现出一张不怒自威的脸。

  &1dquo;候爷!”沈曼青神色错愕，甚至忘了行礼，&1dquo;候爷怎会在此?”

  檐下所立的正是威宁候薄景焕，半日前才于大殿宣读谕旨，此时却孤身一人现身于翠微池畔。仿佛被打扰一般，他眉头冷锁，瞧过来的目光淡漠而不悦。

  这位候爷绝非易于亲近之人，数日来的款待事宜均是沈曼青主理，她已十分了解。怎奈一时忘形，直到话语出口才现迹近质问，有几分冒犯，心下一惕。

  幸好薄景焕似乎并未留意，他举目环顾四周，淡淡道，&1dquo;本候闲来走一走，不巧迷了路，见这一处天光水色略为别致，多看了一阵。”

  沈曼青缓了缓神，行了一礼，放柔了声音。&1dquo;这是本门失当，山上路径错杂，应该有人为候爷引路才是。”

  威宁候望了一眼金虚真人座下的席女弟子，听不出是喜是怒，&1dquo;那倒不必，天都峰钟灵毓秀，随处是景，受人引导反而失了意。”

  这位贵人竟然连一个随行侍卫都不带，沈曼青暗中诧异，随声附道：&1dquo;候爷风雅，只是天色将暮，再过片刻景致难辨，寒露渐生，不如留待明日再赏。”

  威宁候也不多说，一颔转身而行，沈曼青立刻趋前引路：&1dquo;我送候爷回苑。”

  行了片刻，威宁候随意而问：&1dquo;这样好的地方，为何偏偏荒寂无人。”

  沈曼青柔唇轻抿，隔了一瞬回道：&1dquo;此地僻远又久未打扫，是以一直闲置。”

  威宁候平平的话语自身后传来，&1dquo;可惜了，与其留着一个废院煞风景，不如平了另起，也好衬这一池风致。”

  沈曼青心底一跳，沉默着并不言声。

  威宁候抬眼一瞥，在山道上前行的女子身姿盈秀，风致楚楚，乌下一截粉白的细颈，纵是道装也难掩好女儿颜色，他再度开口：&1dquo;你上山多久?”

  沈曼青不卑不亢的回答：&1dquo;回候爷，自三岁上山修习，至今已二十一载。”

  远远传来一声鹤唳，划破了山中的清寂，威宁候缓缓道，&1dquo;此次出行前，沈国公与我言及孙女长住道观终是不宜，有意接你回家。”

  一句话似无声霹雳，沈曼青一震之下心思蓦的紊乱，片刻后才道：&1dquo;多谢候爷相告，我自幼入道观，多年来受师尊教导，不敢有负师长之望。”

  &1dquo;我跟金虚真人提过此事。”威宁候语声漠漠，不带半分感q&ianetg，一字字似敲在她心上，&1dquo;真人言道你虽是女子，然而天资上佳谨慎勤奋，他也有心栽养;沈国公舔犊q&ianetg深托人递话，天伦亦不可夺，去留均看你个人心意，无须顾虑其他。”

  沈曼青的心越乱了，恍惚间听威宁候道，&1dquo;既然你有夺回山河图之功，归于沈府后必能择一良婿;若潜心修道，也有师长扶持，你自行思虑清楚，与家中递个信。”

  好一阵后，沈曼青勉qi&aanetg回了一句，&1dquo;多承候爷费心，我自当慎思而定。”

  威宁候话已带到，不再开言，剩下的路途唯有静默。

  直到行近殿苑，沈曼青才捺下纷乱的心绪，转过殿角正撞见殷长歌与左卿辞二人，心绪莫名的一松。威宁候威冷的面庞稍和，等两人见礼完毕后道：&1dquo;左公子上了山即不知所踪，想是现了不少好去处。”

  或许是盛典即毕就被殷长歌拖走，左卿辞未及更衣，仍是一袭正装，银冠束，犀佩垂腰，越显卓然清贵，他浅笑道，&1dquo;全仗殷兄相陪，连日来伴我寻幽探境。”

  殷长歌神采奕奕，愉快的接口：&1dquo;公子才学渊博言语生动，与之把臂同游，连平日见惯的风景也别有味，当真是乐事。”

  这两人一个俊逸非凡，一个英姿焕，并肩而立异常惹眼，如一双良璧生辉。威宁候疏了一下神，竟忘了言语，片刻后才道：&1dquo;你们二人年龄相近，倒是投契。”

  殷长歌这一阵与左卿辞游赏正惬，意气相投，闻言深以为然：&1dquo;公子比我长上一岁，学识远胜于我，要不是身份殊易，必当尊为兄长。”

  沈曼青禁不住笑起来：&1dquo;长歌素来心高，而今却如此拜服，甚至想与公子结义，可真是奇了。”

  左卿辞虽是候府公子，平素亲切随和，从不摆架子，又一同历过生死，殷长歌不拘小节也未多想，顺着话语笑道：&1dquo;何奇之有，师姐正好替我作个见证。”

  左卿辞笑吟吟正待开口，未料威宁候面色剧变，不假思索的厉声而斥，&1dquo;结什么拜，真是荒谬!”

  气氛刹时极尴尬，三个人全愕住了。

  殷长歌遭劈头一斥，险些翻脸相向，到底对方身份非同寻常，qi&aanetg行忍下了怒气，僵硬着声音道，&1dquo;候爷此言何意，我不过打几句，并无高攀之心。”